“好久签协议？”老刘着急。
“先缓一缓。”不知咋的，对方突然又变卦，一切暂停。
王爻睁眼，打开手机，又是宋奇男的新闻，他这几天居然在国内一个城市拿地，要搞开发。真的是奇男！欠了供应商、员工的钱，跑了，说近期回国，居然还真的回国？！
“有啥不敢？悄悄回来的嘛，知道他回来也找不到他啊。”大春难得说话这么细腻一回。也是，一两千万人的大城市里，就是住同一个小区也不一定能碰上。当然，也可能根本就没回来，国内代理人帮操作，他遥控。“还是凶，到这地步了，都还到处扑腾，有神秘人物保他啊。”“他不是欠着老刘的钱吗？你给老刘说下噻。”“我哪里管得到那么多，天晓得他们在整啥？”
大春表弟要做商业计划书，王爻只收了通价一半的费用，算是彼此帮助。预付款到账，王爻暂时松了下气，又能撑半个月了。
霍金去世，阿尔法狗打败韩国围棋手……这上半年的事情真多。
学会就此开展专题活动，马工放着PPT，语调深沉，“十多年前，机器人打败国际象棋冠军时，大家乐观自信地说不可能打败围棋，围棋一个点有落白子、黑子或不落子三种变化，三百六十一个点，还只是一瞬间，变化太大，机器不可能掌握。现在，居然围棋也败了，相当恐怖。下一个是什么？”
“肯定不是文艺创作。”王爻很自信。
王爻初中时迷恋围棋，下遍全年级无敌手。他下棋有个特点，不跟对方死扣，经常舍子抢先，局部损失不影响最后获胜。“不在一个具体地方纠缠”长期以来也成了王爻的行事特点，工作是这样，耍朋友也一样，在一个点上总是待不久，总想着更新更新。
见大春默不作声，王爻调侃他：“霍金走了，他会不会把黑洞和UFO的秘密都带走了？”“切！”大春晃晃脑袋回他：“UFO猜想，每个人都可以猜可以想，他的猜想是他的。”刘编解释：“我们也可以想象UFO是外星人在探访观察地球人类，他们能穿越各个维度，人工智能就是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总体上可控。”“可控吗？”大春一下坐直身。“我觉得是，随时大家担心失控有危险。”“那外星人如果用技术影响平行宇宙进而影响地球上的决策者和科学家呢？”听到王爻这个既新鲜又有趣的问题，乔老师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用她女性的视角阐述：“这，或者，根本不需要影响，他们早就知道，他们早就经历，婚姻、爱情、战争、社会的混乱和思考，他们应该都经历过。也可能，我们走错维度的人和外星人的探访人相见，已经把人类今天的东西告诉他们了呢。”
女性视角就是不同，谈深奥的科学问题都这么充满画面感。
王爻想起前几天有专家说量子传递是神学，手机上翻了半天没找到那篇文章。看到另一篇，“霍金走了，留下两个警告：一担心人工智能失控；二担心有人利用权势和金钱，进行基因改造，诞生超级人类，阶级可能永久固化。”
“是有这个危险！眼下现实最紧迫的是要防范AI，要是AI能自我学习，产生自己的交流体系，那人类就真危险了。”大春总是在严肃地为全人类思考。王爻有自己的观点——“除了技术，社会还有伦理、法律，各种利益制约，就像原子弹出来，并没有大家随便丢着玩。而且，对艺术领域，他就更不担心了，就算人工智能也能画的跟齐白石一样，又怎样？并不会因为他画得好，人们就不欣赏其它同样好的作品了。而且，好不好，不同人有不同见解啊。”
担心AI抢饭碗的不止是大春。
理发时，理发师说：“哪天机器人理发了，我们干哈呢？”“嗨，没啥担心，出了新技术，老技术要淘汰，又马上学新技术噻。老岗位没了，又会诞生大批新岗位啊。”他总是乐观。
“不过，要是有个机器人女友就好了。”理发师停下来，“有人说最多十五年。”“可能要不了那么久哦。”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他把学会活动内容整理后发在朋友圈，不忘调侃：机器人女友，每个单男送一个，要的举手。晕！十多分钟，就有四十多个赞，平常这些人都不说话啊，敢情都在海底悄悄看波浪啊。
结果，一个女生来了句：“这下女生更轻松，更不需要男人了。”
别着急反对，换个角度，她说的也有道理。
科学界的损失刚过，文化界的坏消息又来了。
看到李敖去世的新闻时，王爻惊愕了几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面的大爷正抖抖索索往嘴里送面条，惊得筷子带面停在空中，老花眼和啤酒瓶底一样的镜片一起盯着王爻。王爻本还计划今年去台湾看望他一下，之前谈过项目的台湾小哥跟他很熟。但忙着催款就把这事给忘了。
李敖一直认为自己能活一百零一岁，晚年还找了个小女孩做情人。去年确诊脑瘤，医生做手术时问他有什么要提醒注意的，他提醒医生给他保留性神经。他还说剩下的两三年内要再写最后一部作品，还说要给被他骂过的人道歉！王爻觉得他那么精神，会挺过的，没想到，老天爷不陪他玩了，他最终只活了八十三岁，从确诊到走仅仅一年。
王爻终于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王爻以前真的很羡慕他：想说啥就说啥，想骂谁就开口骂，活得痛快淋漓。王爻还曾经模仿过他。
外界称他为作家、近代史学者、时事批评家。第三个称谓最准确，他的确批评了一辈子，批评了全台湾，包括去年冬天先他一步离世的诗人余光中。
余老的《乡愁》给了王爻启蒙，虽然他觉得这首诗里面第一段和第三段两个母亲略显重复，或许把其中一个换成其它的意像更好。但依然不影响他对一个文学前辈的敬仰。他还喜欢余老另一首写乡愁的诗，罗大佑谱曲成了《乡愁四韵》，他找了出来，大罗那沙尘暴一样的嗓音响起来，“给我一瓢长江水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淡淡的忧伤随着歌声升起来。李敖以前跟余老叫过阵，但余老没搭理他。“不管他们相互如何看待，我都认为他们是中国最后一批传统意义上的文人、知识分子。”他发在朋友圈里，谨致敬意。
“传统意义上的文人和知识分子是什么样的人？”燕姐在下面问。
“他们为尘世不公愤怒，也为风花雪月癫狂，他们离愁别绪，他们故事多多。他们始终想着能治国平天下。”王爻一气呵成。
李敖笑过、痛过、骂过、爽过，也被人恨过，咒过，虽毁誉参半，但今生几无遗憾。只是，他走了，世上又少了一位敢讲真话的人！他走后，难再有这么不要命的“斗士”。
“他是快意恩仇，但他对不起老婆。”燕姐到底是燕姐。
“这……还真是。”他确实对不起胡茵梦，喜欢时，不要命地追，追到了就不珍惜了。
“不欠风流债的文人好像这个地球上都找不到！”
穿过竹林，竹子的清香总能让人瞬间宁静，散步既是王爻的多年习惯又是调节情绪的工具。走到莲花池边，又看到那位美女，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但王爻总是找不到给她打招呼的理由，她的身后还有两个美女走过，一个大长腿，肩膀和髋骨同宽，九头身比例，这么标准的身材怕是模特吧。同样，陌生美女，只能爱慕地看一看，无缘无份也无福，就享受下这暗暗的心动吧。
尤离又来微信了，总是没有征兆地突然来。算算又是四五个月没联系了。
“在干啥？”“在弹琴。”“啥子琴？”“古筝。”静默了几秒，“你还弹古筝？像个女人样。”“你弹吗？”“我不耍那些女人的玩意。”两秒钟，又撤回了，重发：“我不喜欢古筝。” 王爻突然觉得不对，她刚那句话不像女人说的。王爻选择语音通话，她一下挂了。“我嗓子痛……找你有个事。”“啥子？”“我侄儿想转个学……”果然是有事才登三宝殿。这可不是个小事，王爻可不能随便帮，平常没交情，一来就找人帮大忙，这也太……
曹江终于也从点图辞职了，呆家里帮老婆做微商卖保健品，鼓动王爻了好几次。“你发展的下家，每个你都可以提，下家发展的你依然可以提……”王爻实在不忍心打断他，硬着头皮听。他是绝不会做这个的！二十多年前读大学时，他就尝试过法国玛婷，那时，安利还没出来呢。他心里清楚：自己当前的困境主要就是有外债和垫款、应收，又暂时没固定收益，但这都是暂时的，有了固定收入就会很快化解。可不能乱了心穷不择路不择手段！其实，只要他愿意，不太挑，找份领工资的工作真不难，只不过他不愿意坐班而已。他也没太大渴望当大富翁，之前在房地产公司、投资公司里，暴富赚钱的机会很多。既然现在决定做文化了，就好好地坚持，长期以来不停地换工作，恰恰就是因为没找到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