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文学 > 其他小说 > 庭院深深美人谋 > 奈何 落花流水
  
四周万籁俱静,草木稀疏,连风都不曾来过。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溜走,如指缝阳光,只余阴霾的天空晴晴灭灭,潮声潮起。
彼此椅墙而诉,低低浅谈。他不问我为何,我亦不曾问他是谁。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好时!
心总算有那么一瞬可以放松,于我而言这深宫中最难熬的日子莫过于那些真实存在过的伤心别离。不是你善良就一定要被欺负,有时候无权无势才不会牵连之深,但事也有愿违之时。
来到院中的天井边,望着倒映在水中自己的倒影,女大十八变,果真连自己都惊艳了。
想想自出生跟娘入宫为婢,这十六年里竟不知自己长成何样。偶尔的那么惊鸿一瞥也属赏心悦目型,其实我的一生已在这宫中过了一半。
出生没多久娘就被遣入宫中服役,带着几个月的我每天过着惊心动魄的日子。闲暇时会用树枝在地上教我识字,那首‘眷念’也是学了好久才慢慢学会。有时偶尔写到某一个字时,她便会凝神远目着碧蓝澄净的天空,那神情全然就是在思念着谁。
望着院落里甬道中的天空,四四方方瓦蓝透亮,不时有几只鸿雁成群结队地飞过,雁鸣声声,划过天际。
趁着替人送衣物的间隙我去培植园看往匀儿,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到了那里却没见到她人,问宫婢才知道她去往娴妃的流华宫。
既是这样,那匀儿就没什么事,我放心许多。
掏出藏在衣袖里的那根青玉簪,默默无言,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着它。不知不觉自己已走入上林苑,一抬头就身处那颗槐花树下。
落叶的缤纷,翩翩起舞,莹润的暇光,倾城安暖,浅笑旋即浮上嘴角。
蝶恋花般意,情迷指间砂。
这是怎样的温逸流淌心田,照耀我,也照耀他。
回首,笑意凝结,拿着簪子的手恍惚抖了抖,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百般难受。
没错,我看到的是他和她。
梨花带雨的匀儿,柔肠百结的洛侯爷。他为她轻拭潸然的泪水,她抽噎依靠着他的肩头,以示回应……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其实,这不能说明什么!
无奈酸涩一笑,落花也惆怅,明明我听见耳畔诸多叹息,为何还心存微末思量。
低头走在幽深的石径道,如风的身形从背后冲撞离去,簇新的浅褐宫袍是个小太监,他见我摔倒在地急急回头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在听到我身后传来的狠厉骂声后又一溜烟的吓跑开。
一手拿着棍棒,一手指着小太监奔跑的背影,气喘吁吁的追着大骂:“你个小畜牲,抓到你看不剥落你一层皮。”
我看了一眼被摩擦破皮的掌心,呼呼吹了吹用丝帕擦拭伤口,火辣辣的阵痛让人想落泪,呆坐在地上。
“皇上驾到。”内监尖细嗓音响起,我慌忙从地上改坐为跪。
远远地灵淑女携着身穿便服的泓帝娇俏地小鸟依人般走来,身后跟着的是一大帮公公侍女。
“皇上,您说臣妾刚刚放的风筝远不远?”她软语撒娇地问着。
“嗯” “皇上喜欢风筝,那真真就每天这个时间来放风筝给皇上看,好不好。”
“好。”极清简的话语,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思考。
后宫新人辈出,灵淑女算是这些新人当中极尽荣宠的。
走的近了二人的声音越发清晰,泓帝转首向身后之人说着,“多伦国的旨意朕以命刘公公快马加鞭传达下去了,诚如多伦王子所言外戚內扰加之天灾地祸,今年的朝贡等就免了。老国王与王后的身体不佳,你请法师入宫做法诵经也是情理之中,就按着你自己的意愿去办吧!”
多伦王子听后一阵感激涕零,单膝跪地叨念皇恩。
“全公公,法师的事你替多伦王子操办着。”
“是,奴才这就去办。”全公公领命弯腰退了下去。
秋冬的天气里,耀眼却并不温暖的阳光下,那独属于九五至尊的天然华贵,沉淀稍显温润,灼灼其华,又令人窒息。
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到了他,泓帝,那是我永远也猜不出看不透的另一半风景。这一刻的惊鸿一瞥,遗忘了所有的过往,他完美的侧脸沐浴在如烟的日光里,无与伦比的双重身份让我一时也为其沉迷三分。
宫庭之内,掌管一方微薄的寸土之权,无论朝堂后宫皆各自为利益荣誉而斗,常暗斗厮杀的最终幻想时时伴随着无奈和怨忿。有些人的斗为的除了那让人绝望的一撇,相望,相痴直至生命的终了。
也许,到最后我才慢慢的明白过来。
人已走远,多伦王子还单膝跪地,我看着他还没有起身的打算也只好跪着。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则把头低的更低,愣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起身。
“王子吉祥。”朝他叩拜一下,我便起身离去。
薄暮黄昏,一派宁祥静谧,这是暴风雨欲来的征兆。
回到徭役司自是被孙嬷嬷重法,连带着她人一起罚。心神不宁,刮花了几匹锦缎,罚跪,挨饿,杖责,但因为洛侯爷的关系执行之人没有下重手。
匀儿听说我被责罚,怒火中烧就想要去找孙嬷嬷讨教,但被我一把拉住,她很是不解地看我语带幽怨:“不带这样被人欺负的,要不是侯爷平时对他人的诸多照料,指不定你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我静静地一笑而过,她留下一瓶伤药就走了。
小窗外有箫声飘荡,转头看去发觉天已然黑了,推门出去时夜风大的惊人,拢了拢衣衫。
庭院里特制的蝉翼宫灯明灭的烛火闪耀奇异星芒,游廊外一整排宫灯在风中飘荡摇晃,颓了一地的残叶被惊起的夜风吹干抹净,随手提起风灯寻声前去。
夜空中奏箫,似幽兰破冰而出、霜销雪霁、云淡天清。
黑沉的天没有月亮连星也晦暗起来,箫声是从那熟悉的墙外传来,忙拾裙急走奔去。
“墨临,是你么!?”风声戾呼,吹得我身上单薄的衣衫随风翩飞,乱了鬓边的发。“你在吗?”
无声无息,没来?是我听错了。
‘轰隆’平空一声响雷,炸的我心惊肉跳。风声、雨声,带着狂猛气势呼呼倾泄。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能躲雨的地方。抬眸望了望,这种天气如果要来或许早就来了。
一手拎起风灯一手提起裙摆奔跑在林径中,穿过枫林拐进阆苑。
雨断断续续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下,灯里的蜡烛早已被风雨给湮灭,低头忙乱的奔跑躲避着狂风暴雨的夹击。来不及环顾其它,那与我擦肩而过的一袭朦胧月袍模糊身影同样疾奔在雨夜中,未曾回头看清他是何人,大雨早已打湿了衣衫。
一路疾跑来到一处废弃的宫苑,顺手便推开那破损的大门。朱红剥落,窗棂斑驳,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尘土。
“咳咳、咳···”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陈设,蛛网遍结,冷风习习。潦倒的小方桌和几把破交椅,灰暗到沉重的纹银帐凄惨的半遮掩半飘荡,神秘又凄静。
闪电映照着这间通透的房显得格外的雪亮,外面的雨大的连腐尸都可以冲走。我掀开银帐擦着脸上的雨水,走向里间看了看。挺大的宫院就是废弃了,还好可以让我躲躲,看这雨势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轰隆、轰隆隆···’又是几声响雷。
找了个最舒适温暖的角落处,抱膝独坐。仰头看着头顶那垂落于地面的纱帐,重重叠叠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睡眼惺忪中有异样的声音让我转醒,揉着睁开的迷蒙双眼,耳畔传来的是更为清晰的声响。全身不由得一怔,脸旋即一热红到脖颈处。那,那声音分明就是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声,这还是隔着一道纱帐的距离。
风似无意地撩拨起灰银纱帐的一角,让我不得不看清帷幔之后,那一方男女正在做着什么违禁之事。
“嗯啊···烨、烨!”女人喘息叫唤,声音酥媚入骨。
手脚俱软的瘫坐在地,死死闭眼捏拳,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想···心中直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可偏偏这声音像梦魇一样摆脱不掉,连咽口水呼吸都害怕被人发现。在宫中这样的偷情处罚是相当严重的,哪怕只是旁观者。
撇到一旁堆放的衣物,那是宫女与侍卫的着装,想必是相爱的两人夜半幽会,情难自禁。
忽然,那欢爱的两人赤/裸的身子一阵痉挛,我把头低的更低,恨不能自己是会打洞的鼹鼠,从此地消失。
直到上半夜,我才虚脱的重重喘了一下气。几乎是趴着从里面出来,捂着想要呕吐的嘴冲到门边,扶着柱子干呕了几下。
雨停了他们也走了,否则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就把我杀了。
淤积的雨水顺着瓦檐滴下,又顺着地缝流淌进去,下过雨后这座诺大宫院内便又多了一股霉潮味。以后我是再也不敢进这个地方了,就让这里成为他俩的秘密所在地吧!
深呼吸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无论哪里反正离这里是越远越好。一路小跑到最后基本上是狂奔着跑回自己的住所。
我生病了,一连多日的忧虑郁结在昨晚淋雨受惊后全部爆发了出来。
一大早便听见那两姐妹肆意骂人的喧喝声,引得满院子都是伸脖竖耳要看热闹的人。
“呦!怎么了你,现在装起死来啦!”小青抱臂斜睨我,一手指着我突突直跳的脑门:“我看你平时不是挺活蹦乱跳的吗?想要偷懒门都没有。”
“我真的不是偷懒,我头疼的厉害。”虚晃的身体站立不住,背依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脑中像钢针扎似的锥痛,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滚烫憋闷。
‘啪’新的扫帚被小青无情的扔到我面前,“这是嬷嬷为了你特意叫人新领的扫帚,拿去扫地会事半功倍许多。”
“是呢。我们还要监督其她人干活就不跟你多废话了,不管你是真病也好装病也好,这吩咐下来的事情是必须要做完滴!而且还要做的好。”
“对了,前两天可还堆放了不少的要浣洗的脏物,晚上记得要洗完哦?不然,这满院子的人都会受罚。”
“走了小红废话那么多作甚。”小青拉着还想再说的小红迅速地从我面前消失。
昏沉沉,病殃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走到长街的,眼喷火喉灼烧,全身无力,可还要坚持下去。
一旁经过的宫人内监看我‘飘飘欲仙’的样子忍不住看了又看。眼神各不同,怜惜、同情、淡漠···可能我是真的病的很重!
现在看什么都是属于两眼幻影、万物不清,只感觉发抖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以及疲劳后的肿胀酸痛,勉力揉揉快爆炸的脑袋,一下一下做着深呼吸调节。
风越吹越大,枯叶越积越多。
“呜呜呜······”哭声时断时续,好像来自前方。
音乐:谁能不思量--千城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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